芝麻熟了

来源:天中晚报 作者:驻郑办 发表日期:2022年09月30日

 文/郭建光 


  深秋,乡村的傍晚被一阵悄悄升腾的浓雾覆盖。在浓雾来临之前,玉米收获大半,到处是趁着黑夜到来前抢活的农民,手起刀落,齐刷刷的玉米秆应声倒地。此时,惊吓得四散的蛐蛐引发一阵躁动,而“老飞头”犹如利箭刺向苍穹。随着黑夜的到来,天地间一片苍茫、漆黑。只有地头到地垄间相互应答的声音,闷声敲开这茫茫暮色,无法传得很远很清脆,却似心头的一股清泉,瞬间把眉间的无奈、麻木拉回活生生的轨道上来。 
  尘土飞扬的乡间土路上,架子车的两个轱辘碾轧着泥土间深深浅浅的车辙。遇到车轮陷落,拉车的推车的都需要使出浑身力气,犹如奋力前行的老黄牛,铆足劲,蹬着地,一步步要把大地震颤。 
  这个秋天一定要从一把似熟未熟的黄豆说起,一定要从一把焦叶的芝麻棵谈起,一定要从一截甜心的高粱秆写起。 
  尽管满眼的青翠变成四野苍茫间的微微黄,而芝麻作为早熟的作物,是秋季收获的标志性象征。通常是头戴毛巾的大娘带着簸箕,口袋里塞着化肥袋子来到芝麻田里,而老伴儿通常会握着两把镰刀,镰刀已早早在家里用磨刀石磨了又磨。 
  两位老人被斜阳凝固在芝麻秆上。已经完全成熟的芝麻噼啪作响,那一刻真的令人望眼欲穿。成熟的芝麻收割起来更加小心翼翼,通常会把芝麻棵朝下,向摊开的化肥袋子上抖几抖,就这也会有飞溅的白芝麻掉落在杂草间,宛如一粒粒蚕卵依附在土地表面。 
  那时残阳与乌云竞走,一会儿斜阳照射在万物之上,甚至在劳作的农民身上镶嵌一道道金边。而瞬间乌云遮挡了太阳,大地顿时暗淡下来,似乎黑夜也在催促那些劳作起来忘记时间的人赶快回家。 
  不远处村庄的低矮瓦房、草屋厨房的烟囱,早已经飘散袅袅炊烟,把宁静的乡村刻画成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油画里的中国乡村,因时节的变幻而更加旖旎迷人。我知道,乌云散去,斜阳依旧,虽然白天与黑夜的交接如此短暂,可是农人依旧无法割舍手中的农活,敲打芝麻秆的啪啪声与远处的狗吠声交织。路边摇曳的被虫子咬碎叶片的杨树孤零零伫立在田间地头,而一小片一小片的芝麻田在哗哗响动的巨大玉米地中显得促狭而微不足道。 
  但在我们心中,这小小的芝麻田承载着一年的喷香滋味,从芝麻到芝麻油,从芝麻到焦馍,从芝麻到芝麻糖,尽管其貌不扬,甚至微小得令人心疼。早在播种的时候就盼着芝麻快快发芽,刚发芽的芝麻苗娇柔无力,虫害、杂草都是它们的天敌,所以接下来是一遍遍蹲在地里拔草。 
  盛夏时节,芝麻苗开始吐出花蕾,开出一朵朵布满露珠的花。从小只见过白色的芝麻花,直到近年见到紫色的芝麻花,才蓦然发觉一朵花的颜色并非千年不变,季节的色彩也变得斑斓而多姿。 
  那天夜晚,浓雾把乡村笼罩,灶膛里噼啪作响的芝麻秆因为含油的缘故燃烧得格外充分。新鲜的芝麻趁着锅尚未热倒入,飞快搅动后芝麻开始轻微响动。随着火苗舔食着锅底,大人会飞快地把芝麻铲出。巨大的擀面杖将爆香的芝麻擀碎,香气瞬间弥漫。把这些擀碎的芝麻放到碗里,再撒点盐,用馒头夹着芝麻盐下肚,那种滋味,是妈妈拿手的乡村美味,更是无论漂泊得多远也心心念念的家的味道。 
  芝麻熟了,阳光下一捆捆芝麻炸裂的声音是故乡最美的回声,响在耳畔,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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