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时节

来源:天中晚报 作者:驻郑办 发表日期:2022年06月07日

文/郭建光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去年深秋种下的一粒粒麦子,经过寒冬的蛰伏、初春的返青,直到荠麦青青转而渐黄成熟,就如寒窗前的青杏,渐渐变成了金黄,如风铃悬挂在少年记忆的闸口,等待麦收大季的大幕徐徐展开,一个关于收获、劳作、喜悦与艰辛的过往如“浮世绘”悄然浮现。 
  麦收前的农村集市,喧嚣而热闹。尤其是打铁铺前的熊熊炉火,日夜不熄,叮叮当当的响声传入耳膜,让一遍遍到麦田转悠的老农吊足了胃口。落寞的小院内,把犁铧抬出,阳光下拿来砂布打磨清洗,然后牵出一头咀嚼着草料的腱子牛,把辔辕比画着,想象牛儿开足马力驾辕捎上农夫来到田间,在地头的晾场上拖着巨大的石磙一遍遍碾压着新鲜的土地,直到泥土被碾压瓷实,牛累得卧倒在地头喘粗气,嘴角鼻孔流出一道道黏液。 
  又一个集市,原本准备凑合着再用一年的镰刀、锄头,被农夫拿出来一遍遍观察一遍遍嫌弃,最后神不知鬼不觉低头踱步到街头,目光始终被铁匠铺里摆放的崭新的镰刀、锄头、犁铧所吸引。在嘴角吞吐的烟雾里,买者与卖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然后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一笔交易。递过去不多不少的纸币,接过散发着寒光的镰刀,农夫若有所思地继续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低头行走。然后会在摆放一地的草帽前驻足,用极少的钱买来几顶草帽,随后心满意足地在吊着猪肉的架子前,看着腆着肚子的屠夫扯着嗓子吆喝,摸摸干瘪的口袋摇摇头作罢。 
  街头摆放的顶花带刺的黄瓜、沙瓤番茄、切成块的西瓜、新鲜出炉的烧饼诱惑着每一道目光。而街头小吃摊的凉粉、糖糕、油条、豆腐脑、胡辣汤、炸丸子、粽子,无一不在人们的满怀期待中品咂着生活的万般滋味。 
  等到泥巴墙头上的仙人掌开出淡黄色或者红色的妖艳花朵,邻居彭大娘会扯着嗓子喊我的小名。循着这亲切的乡音,我兴冲冲来到她家,只见她头上系着一块淡蓝色的手巾,眉头舒展,倚靠在厨房的木门上,一只手端着一只白瓷碗,另一只手握着一双木筷,使劲儿搅动着碗里的面团,笑着对我说:“想喝鸡蛋汤稀饭不?”这是生活困窘的人们的奇思妙想,把面和成团后沉淀,然后不停地搅动,接着沉淀,直到最后一遍遍用清水冲洗这些面团,露出面筋。灶膛里燃烧的麦秸秆时明时暗,锅里的水慢慢吐出气泡翻滚。身材单薄的大娘瞅准时机,飞速搅动面筋倾倒在沸腾的开水中,然后把之前清洗面团的淀粉水倒入锅中煮沸,你会看到面汤上面飘散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那些吃起来如鸡蛋花般的食物,就是勤劳的人们用智慧为平淡的生活带来的生动注解。 
  那些村外的植物蓬勃生长,一场雨如催化剂让眼前变得璀璨多姿、五颜六色。各种野花次第开放,尤其是野蔷薇生命力极强,不带着工具你根本动不了它分毫。它浑身带齿,甚至连叶片四周也天生有着锯齿,直到花朵开放、馨香四溢,你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神奇。 
  从第一把成熟的麦子倒下,到一遍遍在麦茬地寻找遗落的麦穗,过程何其漫长。这一过程一旦遇到雨水,覆盖不及时,会有麦子发芽,这是农民最无奈的时刻。不过雨过天晴,麦茬地里的玉米苗在阳光下探出头,失落与惆怅、兴奋与喜悦就会充斥着人们的生活。 
  生命如一条澎湃的大江,起起落落,裹挟着富足、美好、振奋与希冀。 
  那些举着刺的大麦、小麦,随着最后一粒粮食归仓,宣告麦收结束。而那些准备举着刺的蜀黍会在深秋时节完成一个轮回。收获与播种、过去与未来,随着传统的二十四节气变得富有神韵、富有朝气、富有使命感。 
  芒种时节,在有着“粮仓”美誉的中原大地,人们忙着收割、忙着播种。古人说:“春争日,夏争时。”芒种时节无论是收割还是播种都要争分夺秒。有种有收,付出艰辛、收获明天。 
  我们悄悄合拢属于每个人的心灵日历,然后目睹收割机在几天内把故乡收割一遍的神奇。我们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我们掸去一身疲惫,迎来跨时代的高光时刻。浓烈的阳光下我们依旧戴着草帽来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麦地,看着麦粒如瀑布般从收割机的出仓口朝着待命的四轮拖拉机的货仓倾泻而下。此时阳光在万米高空流动,而我们的生活如“出鞘”的高铁,朝着未来义无反顾驰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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