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静

　　夏天是一个火热四射的季节，各种花儿饱含激情，渐次开放，各具特色，美不胜收，让明丽的色彩成了夏季最缤纷的点缀，目光流转处充满欢喜和期待。
　　凤仙花（别名指甲草）是一种很普通的花，无论是乡间小道，还是普通人家的阳台上，总是很容易就觅到它的踪迹。一棵棵、一丛丛、一簇簇，开得热热闹闹，让人无法忽视。被采摘后，它在不同人的手指上鲜艳地绽放，让看到的人感到欢欣。
　　小时候，我家种的最多的花就是凤仙花。每年春天，早早地，妈妈就在院子里开辟出一小块空地，撒上种子，也把一个小小的希望撒在孩子的心头。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院子里看看，然后拿起喷壶认真喷水，希望它能听懂我的心声，快快长出幼苗。
　　几天后，当那一片小小的叶子冒出头时，我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地向父母炫耀，拉着小伙伴们一起围着它讨论。一天又一天，凤仙花在我的精心照料下，慢慢地长大了。它迎着阳光，唱着欢歌，拔节出属于自己的身段，也把花开的梦想镶嵌在我的心中。对于小孩子来说，看到自己栽种的花草从种子到幼苗到成苗到葱葱郁郁，然后看着它开花，颇有成就感，心头那个粉红色的梦也在潜滋暗长。
　　那时的凤仙花品种单一，以红色和粉色居多，偶尔也有粉紫的。当它们开成大片大片的时候，就会在傍晚时分被我们小心翼翼地摘下来，当作宝贝一样捧在手掌心，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够。看看这片，摸摸那片，再低下头嗅嗅，只觉得这种好看，那种也不错。花，是大自然的馈赠，带给我们感官和心灵上的双重享受。
　　摘得多了，把它们轻轻地放在白纸上，看着它们如婴儿般熟睡，不忍惊扰它们的清梦。我把纸的四角轻轻捏住，将它们捧到屋子后，外婆拿出蒜舀和蒜杵，认真地洗干净，然后将花分批次放进蒜舀里，加入白矾，慢慢地捣，直到它们渗出花汁。没有白矾的时候，就用食盐代替，但终究没有白矾效果好。“夜听金盆捣凤仙，纤纤指甲染红鲜。”外婆认真耐心地捣着，每捣完一些，就用勺子挖出来，放进旁边的小碗里，再放入另一些花瓣，重复以上的动作。有调皮的孩子，把那些捣好的花汁当成唇脂抹在嘴唇上，得意地冲大家做鬼脸，大家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为我们小孩子做这些的时候，外婆没有不耐烦，脸上始终挂着浅笑，眼神专注，似乎在想着一个与花儿有关的浪漫故事。
　　吃过晚饭，我和小伙伴们相约到村前的地里采摘麻叶。现在几乎看不到麻叶的踪迹，能用的就是大一些的树叶。至于为什么用麻叶，我想大概是麻叶足够大，使凤仙花的花汁不易流出，再者花汁和绿叶融合，是红花绿叶的另一种组合吧。把摘回来的麻叶，一片一片擦干净，放在一边晾晒。用剪刀剪出一段段长度差不多的细线备用。万事俱备，取适量捣好的花放在指甲上，以覆盖住指甲为佳，将麻叶轻轻地盖在指甲上，分别向下、向左、向右折叠，直到把手指裹得严严实实，再用细线一圈圈缠好。
　　当所有指甲都包裹完毕后，我带着一个美好的心愿进入梦乡。第二天醒来后，就迫不及待地撕开麻叶，指甲上就有了莹亮鲜润的红色了。当然，也有老人们说双手的食指不能包，包的话姑娘容易远嫁。也有人把手指甲和脚趾甲都包上，让自己这一个夏天都红红火火。近年来，用凤仙花包脚趾甲的人都信心百倍地认为这样有治灰趾甲的功效。
　　整个夏天，我们乐此不疲地包一遍又一遍，还经常和伙伴们比谁的指甲更红，往往会争得面红耳赤。大人们常说过了农历七月初七，用凤仙花包的指甲就没有那么红了——大概是凤仙花进入它的暮年了吧？此时的凤仙花虽然也开花，但是花的数量和质量明显不如以前，它开始了生命的孕育。成熟的籽荚包裹着一个沉甸甸的梦俏立枝头，积蓄能量。我把一张纸放在下面，用手轻轻一弹，就会有一粒粒小小的种子散落纸上。我把它们仔细包好，等待它们下一年的轮回。
　　从一粒粒小小的种子，到花的繁盛再到它的败落，凤仙花完成了作为一朵花的使命，默默地和夏天告别，开始它的另一段不为人知的旅途。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到老年，其实只是把花一生的轨迹拉长了数倍。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处。
　　今年，我在阳台上种了一些凤仙花，女儿每天乐此不疲地浇水、施肥，大声叫嚷着她每天发现的变化，惊慌失措地问我叶子上长白斑怎么办，拉着我看新开的花……一幕一幕，似曾相识，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我想，每个女孩子的心中应该都藏有一个如凤仙花一样的梦吧。记得有一首民谣里有两句这么唱：“染你指尖的是凤仙花盛开的花瓣，染你心智的是父母的教导。”作为人生的第一位导师，父母的教导总是潜移默化，盛开的凤仙花如父母点点滴滴的爱，默默地开放在生活里，开放在一年四季，凝成我们一生的品性。
　　凤仙花虽然普通，可是它的生命力很顽强，而且只要我们愿意，每个夏季，它都会骄傲地在我们手指上绽放，带给我们不一样的夏日心境！在那些明媚和缤纷里，亦有我们对青春深深的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