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帅

　　“你可是又在村口把我张望……”每当听到这首熟悉的旋律， 就会想起我的母亲， 想起母亲背我过沟坡的情景。

　　2003 年， 我在一所小学义务代课。那年发生了倒春寒， 二月又下起了大雪。因上学时饮食不规律， 我得了严重的溃疡性结肠炎， 每周要去县城灌肠一次。福无双至， 祸不单行。一天早晨， 我刚要起床， 发觉自己的腿动不了， 肿得厉害。我大声喊叫， 母亲听见后连忙跑过来问我咋回事。当得知情况后， 她以为是崴着了， 就请我们村的一个老太太帮我捏， 可捏过之后不但不见好转， 还越来越严重了， 背也直不起来了， 手也肿得无法弯曲。母亲开始着急起来， 一个劲地嚷嚷：“肯定是撞鬼了！ ” 于是跪在院子里， 双手合十， 不住地念叨。我本来心情就不好，听见她念叨更心烦， 就冲她吼道：“都什么年代了， 还那么迷信！ ” 母亲听了， 什么也没说， 看了看我回屋了。

　　医生都说看不好了， 又加上四肢莫名地肿胀， 我的心情格外灰暗， 常常对母亲说：“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 母亲听了总会说：“千万不要这样说， 再难我和你爸也要给你看。你还小， 万一有个闪失， 让我们怎么活啊！ ” 我当时并不在意， 只是一味地向她发脾气， 她也不生气， 总是在我发脾气时默默地走开。

　　一天， 母亲兴奋地对我说：“明天我拉着你去佛阁寺一个堂子看看吧，听说他们那里看得可灵了！ ”

　　我一听就来气， 厉声吼叫：“我哪也不去， 死了算了！ ” 母亲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 双手搓着， 不自然地看着我， 过了会儿悄悄地出去了。

　　晚上， 邻居大娘来看我， 临走时对我说：“光啊， 你都那么大了， 咋那么不懂事呢！你生病这段时间， 你妈天天照顾你， 她怕你想不开， 常常躲在窗户外面看你的动静， 到处打听给你看病的偏方。病在你身上， 可疼在你妈心里啊， 有几次我看她在没人的地方哭泣。你应该多体谅一下你妈妈啊。 ”

　　听了大娘的话， 我很后悔， 不该对母亲那么粗暴， 这段时间她对我的照顾真的是无微不至。那天很晚了， 母亲才回来， 眼圈红红的， 我知道她又哭过。我对母亲说：“妈， 你放心吧， 我会好好活着的， 咱不去堂子里看， 咱找医生看。 ” 妈妈竟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一个劲地嚷嚷着要替我收拾衣服。

　　第二天， 我艰难地骑着自行车到县城看病。当我回来走到离村子不远的柏油路上时， 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的眼睛湿润了， 一股暖流涌遍我的全身。我奋力地向前挪移着， 母亲也向我走来。

　　“饿了吗？饭已经做好了。感觉好点吗？ ” 母亲来到我身边上下打量着我问， 好像我和她分开了多久似的。

　　“不饿， 好点了！膝盖抽了好多积水， 感觉腿不那么疼了。 ” 我平静地回答。

　　我慢慢地蹬着自行车， 到了沟坡边， 母亲扶着自行车， 我下来后母亲笨拙地推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推到干沟底下， 再搬着上坡。母亲不会骑自行车， 之前连推也没推过。上坡后， 母亲把车子停在空地上， 再返回来扶着我过沟。见我走路吃力， 母亲蹲下来非要背我过去。我不肯， 母亲有点生气了， 说： “怎么， 嫌我老了， 背不动你了？你走路那么吃力， 再摔着可咋办。 ” 我一再坚持自己走， 可母亲就是不答应， 我只好趴在母亲背上。尽管我有病在身， 体重只有60多公斤， 母亲背我还是相当吃力， 在下坡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可无论如何就是不让我下来。我趴在母亲背上， 看着母亲佝偻的身躯， 斑白的头发， 忍不住流下泪来。

　　从那以后， 无论我从学校回来还是看病归来， 母亲都一如既往地守在村处的小树林里， 向着村后的柏油路上张望， 直到我的手脚正常。我知道那是她对儿子的守望。

　　现在， 我有了自己的孩子， 母亲也不可能再背得动我了， 但我每次一想到母亲， 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母亲步履蹒跚地背着我过沟坡的情景， 眼里总会闪动着泪花。是啊， 这世界上母亲是最无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