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叶豆面条

来源:驻马店日报 作者:驻郑办 发表日期:2017年01月11日

王太广

有时到酒店吃饭,我往往喜欢点一个主食:芝麻叶豆面条。一起吃饭的客人、尤其是常年在外地工作刚刚到家的老乡,说的大都是这句话:“太好了!在外地很难吃到芝麻叶豆面条啊!”有的还兴致勃勃地回忆起当年掐芝麻叶、煮芝麻叶、晒芝麻叶和吃芝麻叶豆面条的经历。

家乡的芝麻都是在收罢麦子之后种的,正值烈日炎炎的夏季,一场接一场的雨水喷洒在嫩绿的芝麻苗上,社员们在雨后一遍遍地间苗、锄草、松土,芝麻苗像疯了一样地生长。半个月后,密麻麻、嫩乎乎、绿油油的芝麻棵,好像商量好似的,一起开花、坐蒴。待芝麻挽顶后,由生产队统一组织,按地垄分给各家各户均着打芝麻叶。

采摘回去的鲜芝麻叶是不能存放的,如果捂上一夜,那绿叶就会枯黄,必须随打随煮。芝麻叶从热锅里捞出来后,用凉水开始淘洗,去其苦味,放到得太阳的土地上晒个半干。然后,贴着地面一把一把地揉、慢慢地抖,直到揉搓出青青的汁液,空气里弥漫出苦涩的味道,才能摊开。这是我听老辈人说的,掺土的芝麻叶接了地气,吃着不苦。当芝麻叶晒干后,家家户户便用草筐、面袋、塑料袋装起来。分别挂在自家屋里的墙上、过梁上或放到顶棚上。

冬天到了,春荒紧随其后。在冷飕飕的寒风里,家家户户苞谷面咸稀饭锅里放的都是黑乎乎的芝麻叶,豆面条碗里也是黑乎乎的芝麻叶,煎豆饼时也放芝麻叶,面余里也放芝麻叶,想改改口味就做菜饽饽,菜饽饽里一大半还是芝麻叶。这上一顿芝麻叶,下一顿芝麻叶,吃着就像嚼蜡一样,不好吃。

随着生产队集体经济的发展壮大,社员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芝麻不仅能榨油,也是乡下人改善生活的美味佐料。母亲都是变着法子做,用好面和芝麻掺合在一起,擀成薄饼,摊在用三块砖头楞起来支着的三条腿鏊子上烙成焦馍;再就是把擀成的面片切成菱形,用油炸成麻叶子;把炸熟的芝麻放上食盐,在案板上擀成碎沫,做成芝麻盐。用芝麻叶做成凉拌菜,用芝麻叶包包子、包饺子、炒芝麻叶、烙菜饼、做汤、做菜盒等,味道都很好。母亲最拿手的是做芝麻叶豆面条。

母亲在头一天晚上就把芝麻叶用温水泡上,到了第二天,一片片叶子犹如黑色的翅膀张开了。首先淘洗干净,双手捞出芝麻叶团子握在手里,挤出水分,放在小红釉盆里,拌上葱花、细盐、姜丝浸润一会儿,等待下锅,然后把黄豆面与小麦面掺和,搅成面坨坨,揉搓拌均成一个面疙瘩,醒上十多分钟,才开始擀面条。母亲把擀得薄薄的面片一层层地叠加起来,用刀切成细长细长的面条。这时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秫秆筳锅盖上冒着缕缕白烟,母亲掀开锅盖,将豆面条下到锅里,锅底下烈火熊熊,眨眼间面条上下翻滚,再把浸泡好的芝麻叶和各种佐料一起倒进锅里。母亲又拿根筷子从香油瓶里蘸几滴香油,瞬间,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这时,纯香四溢的芝麻叶豆面条就这么做成了。

吃饭时,小小个子的我,手里却捧着一只掩了面目的大海碗,盛满后端起来就蹲在门槛上吃。热气腾腾的面条汤里泛着芝麻叶渗出的微黄色彩,看着黑中透青的芝麻叶有一种厚重的感觉。姜丝的淡黄,葱花的青、白点缀其中,亦为面条增添了活泼的色彩。面汤粘稠,汤色悦目,面条劲道,纯正可口。芝麻叶柔软润肺,口感颇佳,且透着一股独特的香味,让我的胃口大开。没有了豆腥气,没有了苦涩味,只有满口的醇香。当我抬头跟人打招呼时,嘴巴仍不肯与碗边分离。又筋又软又长的面条顺着我嘴唇吸溜上来,活像戏台上顾盼神飞的长髯老生。

一碗碗连汤带水的芝麻叶豆面条清香润喉、润肺,留齿不散,养胃饱暖,吃起来光滑可口,“呼噜呼噜”声不断,越嚼越香、越香越嚼。上嘴唇与下嘴唇不停地“吧嗒吧嗒”,咀嚼之余回味悠长。我喝了一碗又一碗,一气吃下三四碗,热得我大汗淋漓,连打饱嗝,裤腰带都松到了尽头,心里还想吃,牙齿间仍不停地咀嚼残存的芝麻叶。

     如今,同样是芝麻叶豆面条,一样的做法、一样的吃法,为啥找不到当年那种感觉了?我仔细想想才明白,因为当年那热气腾腾的芝麻叶豆面条里,盛满了无与伦比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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